男女主角分别是顾喜喜慕南钊的女频言情小说《村里发夫君?我一文钱买了个摄政王顾喜喜慕南钊后续+完结》,由网络作家“顾喜喜”所著,讲述一系列精彩纷呈的故事,本站纯净无弹窗,精彩内容欢迎阅读!小说详情介绍:距离日落还有些时候,陈大富吆喝同伴继续回地里干活。几个年轻后生鱼贯从刘氏前面经过,都威胁地摆了摆拳头。“我呸!不要脸!”“肯定是自己脏事儿做多了,看啥都脏呗!”“哎,她男人,回去赶紧检查检查,是不是早就戴了绿帽子?”“我们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出来干活养家还要被你恶心!”“再让我听见你造谣,下次见你非得给你满嘴牙都打没!”顾老三一家埋头缩在一起,没人敢吱声。刘氏本就冷的浑身打颤,再经这羞辱,倒抽了几口气,当即晕死过去。顾大爷摇头唉声叹气,冷笑自嘲,“岁数大了,不中用咯。”“凭我这张老脸,还不是叫人家撵出来么!”顾二爷满面愠怒,却也无处撒气。只得吆喝几个后生赶紧把刘氏、顾铁柱给抬回去。终于安静了。西屋的门竟然没拴,顾喜喜只是轻推一下就开...
《村里发夫君?我一文钱买了个摄政王顾喜喜慕南钊后续+完结》精彩片段
距离日落还有些时候,陈大富吆喝同伴继续回地里干活。
几个年轻后生鱼贯从刘氏前面经过,都威胁地摆了摆拳头。
“我呸!不要脸!”
“肯定是自己脏事儿做多了,看啥都脏呗!”
“哎,她男人,回去赶紧检查检查,是不是早就戴了绿帽子?”
“我们都是有老婆孩子的人,出来干活养家还要被你恶心!”
“再让我听见你造谣,下次见你非得给你满嘴牙都打没!”
顾老三一家埋头缩在一起,没人敢吱声。
刘氏本就冷的浑身打颤,再经这羞辱,倒抽了几口气,当即晕死过去。
顾大爷摇头唉声叹气,冷笑自嘲,“岁数大了,不中用咯。”
“凭我这张老脸,还不是叫人家撵出来么!”
顾二爷满面愠怒,却也无处撒气。
只得吆喝几个后生赶紧把刘氏、顾铁柱给抬回去。
终于安静了。
西屋的门竟然没拴,顾喜喜只是轻推一下就开了。
扑面而来的血腥味更加浓烈。
她一脚迈过门槛。
窗户被杂物遮挡,屋内光线昏暗,刚从亮的地方进来什么都不看不清。
突然,她整个人被扯进屋内,同时听见砰的一声,房门被紧紧关闭。
顾喜喜手腕被扯的生疼,下意识抬手向前打去,“疼死我了,你放手!”
手碰到他胸前,竟是大片的湿粘。
这是……血。
当年野外采集,被山蚂蝗叮了,一拍一手血,就是这种触感。
慕南钊狠狠扣住顾喜喜两只手,强制将她胳膊举过头顶,按在墙上。
顾喜喜疼的皱眉,问,“你受的外伤很严重?”
因为仅仅做这点动作,听他的喘息就已经明显吃力了。
慕南钊抬手扼住顾喜喜的脖颈。
他第一次触碰她的肌肤,纤细滑嫩,恰好一握。
只可惜……
“你不该走进来看见这些。”
顾喜喜呼吸困难,不敢乱动。
“我不问你是怎么伤的,我也会帮你保密,我发誓!”
慕南钊伏在顾喜喜肩头无力喘息几声,冷笑道,“保密?”
“可惜以我的经历,死人,才能真正保密。”
顾喜喜感觉脖子上的力道缓慢收紧,心跳加速。
不会因为她改变剧情,反而提前死了吧?!
还能做什么?她强迫自己冷静,大脑飞快运转。
以慕南钊的心狠手辣,何须这么钝刀子割肉?
他只需一下,就能扭断她的脖子了。
对啊,只要他还没真正动杀念。
或许她猜中他此刻最紧迫的需求,就有机会自救。
“我知道……”顾喜喜艰难地开口,“你不会杀我!”
慕南钊一怔,手指果然稍稍放松。
顾喜喜抓紧时间大口呼吸,“因为现在,只有我能帮你!”
“还有……”
慕南钊松开了顾喜喜的脖子,却没有放开对她的钳制。
“说下去。”
顾喜喜说,“第一,你的伤不能放任不管。”
“第二……”她瞟了眼慕南钊,放手一搏,“你的伤,如果引来了你不想见的人,你需要我家,我,还有你跟我现在的关系为掩护。”
“有我在,你就是我买的男人,陈方。”
静默了片刻,顾喜喜甚至能听见自己心脏砰砰跳的声音。
直到她感觉双手一松,面前杀神男人向后退开一步。
她才确定自己这次算是活下来了。
慕南钊侧着头,面容隐藏在阴影中,看不见他的表情。
“聪明敏锐有时候并非好事。”
“你知道我如此危险,跟我扯上关系,你不怕?”
顾喜喜揉着脖子,懊恼道,“怕!我怕死了!”
“但已经这样了,我有的选吗,或者说,你会让我选吗?!”
“还有你招惹的那些人,他们到时候会让我选吗!”
她来回踱了几步,努力平复愤怒,扭头正要问接下来怎么办。
就看见慕南钊直挺挺倒了下去……
张婶将自己洗刷干净,用桃木梳沾了点喜喜才孝敬她的桂花油,美滋滋地梳头。
就听砰地一声门响。
抬头看时,顾喜喜已经如旋风般卷到她面前。
“婶子,快!快去请郎中!”
张婶笑道,“这么晚了,谁要请郎中?都跟你说了我没伤着。”
顾喜喜着急道,“不是您,是……是陈方!”
她拽着张婶起来,就往外走,“来不及解释了,您不是说石头村有个瞎子老神医么?就他了!”
之前顾喜喜为了多了解自己生活的这片地方,没少缠着张婶讲故事。
这下总算派上用场。
张婶一面被推着走,边疑惑道,“你说他呀。”
“我不是跟你说,他那神医是自己吹的,没人信。”
“他两只眼睛都看不见,除了傻子疯子,没人管的瘫子,肯让他治病。谁家好人敢请他治啊。”
顾喜喜说,“就是要看不见才好。”
“您听我的,去请他,说是外伤就行。”
张婶对喜喜的话向来无不依从,就这么迷迷糊糊的去了。
石头村老神医的家距离这并不远。
日落时分,张婶一手搀扶老郎中,一手拎着个大木匣子回来了。
所谓的神医,并不似传说中那般银发飘飘,仙风道骨。
而是个干巴巴的瘦小老头,头发胡子灰白相间,乱蓬蓬脏兮兮堆了一头一脸,基本看不出他本来面貌。
顾喜喜上前见礼,“老先生好,快里面请。”
老郎中点头,又迎风抽了抽鼻子。
“你家这个人伤的可不轻啊,这血流的,还没死呢?”
张婶不悦,“呸呸呸,真不吉利,要真那什么了,叫你来作甚?”
老郎中呵呵一笑,也不恼,“没死,那就来得及。”
顾喜喜怕吓着张婶,就支她去烧水,再弄些吃食。
西屋已经点了灯,慕南钊还躺在地上。
老郎中一进屋就像变了个人似的,表情变得严肃。
他示意顾喜喜不必搀扶,自行向前几步,准确找到了自己的病人。
“剪子。”
浸透了鲜血的衣服被剪开。
慕南钊胸前皮肉翻卷,血次呼啦的一片,根本看不清伤口。
顾喜喜偷眼看向老郎中。
约等于零的医疗条件,搭配无人问津的乡村瞎眼大夫。
她这个女配要是把男主给弄死了,会不会反噬自身?
老郎中很是配合,“行,我记下了。”
“只要丫头肯让我医那小子,别说大舅,当外甥都行!”
“呸!”张婶啐道,“一把年纪说话没正行!”
她起身收拾碗盘,打眼色示意喜喜跟上。
两人在灶房边洗碗,张婶说,“我这辈子只见过人巴巴儿捧着钱,求郎中救命。”
“哪有郎中上赶着找病人的?”
“我看他就是个骗子,说不定根本就不会治病。”
顾喜喜没法过多跟张婶解释,哄劝道,“他给陈方用了些药。”
“我冷眼瞧着,陈方脸色好了许多,许是管用。”
“反正他不收药钱诊金,每日跟咱们吃一样的饭就成。”
张婶一听不要钱,也松了口,“那行吧,让他治几天再看看。”
她又关切道,“小陈伤着哪儿了?严重不?”
顾喜喜面不改色地含糊过去,“就是脚腕子脱臼了,其他……还是那老毛病。”
张婶凝重地点点头,“哎,他也不容易。”
“胎里带的弱症,多少娃娃根本养不大。他从小肯定没少遭罪,”
晚上睡觉,老郎中也不挑拣,他叫顾喜喜帮忙把病号抬床上。
他自己就在床边打地铺。
顾喜喜在老郎中手边放下一个小纸包。
“等你回去了,试试把这个加进至纯之水中,冲洗伤口的效果说不定更好。”
顾喜喜走后,老郎中拿起纸包,放到鼻子跟前嗅了嗅。
他猛然抬头,直直对着顾喜喜离开的方向……
两日过去了,慕南钊虽然还没苏醒,但已经能喂进去一点温水和米粥了。
期间,老郎中问张婶讨过一个小碾子、一个小风炉、两只碗。
其余时间,他除了吃饭,几乎闭门不出。
西屋周围萦绕着浓浓的药味儿,整日不散。
张婶几次想进去一探究竟,都被老郎中挡在门外,并赌咒发誓只是配药,绝不会烧了房子。
小院东墙下,摆着一堆盆盆罐罐,每个都插着编号小木棍。
顾喜喜每日晨起第一件事,就是检查这些宝贝。
谁需要浇水,谁需要光照转向,谁状态差,需要调整培育方案……
这天还是一如往常。
顾喜喜刚把一盆野茶树苗换到散光不暴晒的位置,正弯着腰观察。
忽听咣咣咣咣,铜钟巨响。
她愣了下,立刻朝大门跑去,“张婶!张婶!你先把灶火熄了,看顾着老郎中和陈方,我去看出啥事了!”
花池渡村的村口挂着一口铜钟。
据说是某位中了举人的先祖给村里捐的。
因为这里靠近边境,早年时不时被山匪、外族骑兵轮番滋扰。
铜钟就成了全村保命的警钟。
谁发现危险,就敲响铜钟,全村人听见,就赶紧往后山逃命。
铜钟挂在槐树下,不知历经多少年,上面已经侵蚀出两个小洞。
听村里的老人说,这口钟至少近十年都没响过了。
再听钟声,必定是生死大事。
顾喜喜飞奔过门前土路,就遇到三三两两的村民,提着桶、端着盆。
“着火了!”
“大家都快点!火浇不灭,已经往这边烧了!”
“造孽啊,我家的荞麦保不住可咋办!”
远远望去,田地的方向黑烟滚滚,隐约可见火光。
顾喜喜大骇,虽然看方向,目前还没烧到她的田。
但照这个火势,风向一变,她的粟米和山药……
没时间耽搁,她转身飞奔回家,简单跟张婶交代了原委。
张婶急的就要拿水桶去救火,却被顾喜喜按住。
“越是全村都乱的时候,越怕有外面的人浑水摸鱼,故意作乱。”
“我去跟陈大富他们汇合,一定保住咱们家的地。”
“我出去后,您就把大门拴上,替我守住咱们家。”
尤其是慕南钊重伤的情形,绝不能被人看见。
张婶喘着气连连点头,“好,好!”
她拿了把柴刀,双手握在胸前,“我一定守着家,喜喜,你自己千万当心。”
顾喜喜赶到时,陈大富正带着雇工们从水渠里一遍遍打水,浇在自家田地尽头分界的窄路上。
可那么长的一条线,水浇上去瞬间就吸进泥土里,根本无济于事。
雇工们总算看到了救星,“东家来了!”
陈大富愁道,“东家,那边已经烧了几十亩,咱不做点防范不行啊。”
“现在看着火还远,可要是风向变了,烧到这就是一眨眼。”
顾喜喜颔首,“你们有预见,还提前做了应对,已经很好了。”
“现在听我的。”
陈大富带三名雇工留在这,挖掉西边尽头地垄上所有山药,并清除杂草。
然后沿着地垄挖出一条横向的壕沟。
大家虽心疼那些山药,但都二话不说的照做了。
首先保住人命,其次若能保下大部分庄稼就已经很好了。
反正东家有本事,他们就相信东家的。
顾喜喜安排之后,自己带着另外四个雇工匆匆离开,也没说要干什么。
村子西边,火光冲天。
村民们疯了似的泼水,可面对蔓延的火势,这些不过杯水车薪。
“是那个天杀的在地里烧火!这是要害死我们全村吗!”
顾大爷家的蔬菜地已经被烟火熏到。
考西侧的白菜叶子已经开始打卷发黑。
顾大爷站在地头上浑身打颤,“快!快给菜上淋水,多淋水!”
他家大儿子提着水桶犯难,“爹,到底先救火,还是先浇菜啊!”
顾大爷跺脚大吼,“当然是浇菜!”
“这批白菜城里还等着要呢!咱家的菜烧坏了就啥都完了!”
“当然是先灭火!”女子的声音传进这闹哄哄的场景。
“这场火要继续烧下去,别说全村的田地要完,就是咱们的房子,咱们的命都要保不住了!”
众人都是一凛,纷纷看向声音的来源。
顾喜喜站在一辆破破烂烂的板车前,车上堆满了细沙土。
四个雇工各自拿盆、桶装了细沙土,远远扬洒进火势最弱的边缘处。
顾喜喜登上车子,大声说,“现在一点点浇水来不及了。”
“家里有车,有牲口、力气大的,可随我去山边挖这种细沙土。”
“力气小的,留在这学着他们做的,洒沙子。”
才跟一波人寒暄完毕,顾喜喜小声解释,“你那天一巴掌拍死牛的事迹早就传遍全村了。”
“这两天你又没怎么出门,他们见到你难免好奇。”
慕南钊直接拆穿她的顾虑,“放心,我从不主动与人起争端。”
对,你只会无声无息的让别人万劫不复。顾喜喜在心里默默接话。
张婶和八名雇工先一步到了麦地。
顾老三带着全家,还有顾大爷、顾二爷家的几个年轻后生,手里各自抄着农具堵路,与张婶等人对峙。
“谁今日敢动地里的麦子,就别怪我们手里的家伙!”
张婶双手叉腰,梗着脖子说,“就动怎么了?”
“有种朝老娘头上打!”
“这几亩地是我们家喜喜的,叫你们出租金不肯,还想继续霸占?今日就算闹到天上去,也是我们占理!”
刘氏有人撑腰,冲到张婶面前张牙舞爪,“顾喜喜废物一个,过去他爹在时,她何时下过地?她会耕田么?会种地么?知道一亩地打多少粟米么?!”
“这……”张婶被噎住。
虽她事事都支持喜喜,但刘氏的话她也不是没担心过。
刘氏得意嗤笑一声,“就她开的那工钱,明显是小孩屁都不懂瞎白话。”
“也只是眼下雇的人多,阵势上好看。你们啊,还是听我一句劝,早些散了,免得几个月白干!”
张婶看雇工们神色似有迟疑,连忙高声道,“你们别听她胡说。”
“这人不想让咱们耕种,故意使坏呢!”
陈大富一眼看见喜喜,“东家来了,咱就听东家的!”
刘氏和张婶争吵声很大,喜喜走过来时就已经尽数听见了。
她在众人面前站定,淡笑说,“我雇的人,工钱不用三婶操心。”
“先前由村里人见证里的契子,大家也都按了手印。只要他们按约定出工出力,发不出工钱,我自是卖房卖地也得补上。”
“难道我还能扔下这份家业跑路不成?”
“反而三叔三婶这么拦着,是想误了农时,让我和这些雇工都没饭吃么?”
八名雇工的眼神顿时警醒,对啊。
东家收不回地就不能耕种,不能耕种他们几个没活可干,自然就摸不到那顶天高的工钱!
他们互相看了看,都知道该做什么了,一个个提起镰刀、锄头,快步向前逼近。
“让开让开!干活了!”
八个正当壮年的汉子,一旦拿出勇往直前的架势,对面只剩步步后退的份。
刘氏扯着嗓子嚎,“都是年轻后生,你们怕啥呀,快上去拦着点儿!”
然而那些子侄们就是来帮忙壮个声势,他们又没拿什么实际的好处,怎会愿意为顾老三的麦子拼命?
很快,就剩下顾老三一家四口退到了麦地边上。
陈大富已经带着两个人,越过他们跳进去割麦子了。
眼看泛青的麦子一把把倒下,顾老三、刘氏心疼如刀绞。
“别割了!别割了!”
“谁敢动手,我就跟你们拼了!!”
可无论他们怎么哭嚎怒骂,雇工们都不搭腔,反正东家没发话,他们只管埋头干活。
顾老三一家试图阻拦,奈何挡得住一个人,却无法同时挡住八个人。
眼看顾老三如没头苍蝇一般到处乱跑乱撞。
顾铁柱只得走到地头上,向顾喜喜赔笑。
“妹妹可否借一步说话?”
喜喜瞥见慕南钊眼神玩味,正色道,“就在这说吧,陈方没什么不能听。”
顾铁柱瞪了眼慕南钊,才不情愿地开头,“这事我爹娘是有些犯倔了,看在我的面子上,今日就先算了吧。”
“你放心,我回家一定再劝劝他们。”
“要不然闹成这样让外人看着,对你的名声也不好。”
顾喜喜笑了。
因她另有计划对付顾铁柱,眼前还不想撕破脸,便忍着恶心温声道:“我已给三叔留了近两日的时间考虑。”
“如今不是我不想给堂哥面子,而是三叔不给我活路啊。”
雇工们干活越来越快,一大片麦子已经倒下。
顾老三的怒骂声逐渐变成了绝望的嘶吼。
刘氏躺在地上,捶胸嚎哭,“老天爷你开开眼,劈死那没心肝的贱蹄子!男人攮了你的(哔),你黑心烂肺帮着他害我们……”
骂的话原来越脏,堪比几年没清理的土坑茅厕。
顾铁柱有些尴尬,“他们就是心疼庄稼,急眼了,喜喜妹妹你别往心里去。”
顾喜喜却平静得很。
“三婶气不顺,由她去。”
言外之意,该干什么还得干什么。
顾铁柱无奈,又怕爹娘吃亏,只得跑回麦地里。
刘氏满地打滚死活不肯起身。
顾铁柱只得伏下身子小声说,“她是铁了心整治咱们。”
“今日咱们是敌不过她了,反正她提的租金也不多,不如先给了她,保下这些麦子。”
顾老三这会也动摇了。
收了麦子刨去地租,他还有的赚。
可要是麦子都被割了,他投进去的麦种子、大半年的努力全都打了水漂。
刘氏含泪发狠道,“可我就是咽不下这口气,大不了我跟她拼命,都别活了!”
“拼命作甚?”顾铁柱笑道,“你要长命百岁,跟着我过好日子呢。”
顾老三从中听出了端倪,“你有法子?”
顾铁柱信心十足道,“那小丫头对我不一般。”
“等我把她拿捏住了……”
他得意地坏笑几声,“区区几亩地不在话下,你们就等儿子的好消息吧。”
三人对视一眼,刘氏止住了哭。
顾老三狠狠朝地上啐了口,给个小辈认输,只当他这张老脸不要也罢!
“大侄女,你即刻叫他们罢手!我现在回家取粮食给你送家去!!”
顾喜喜还未答话,小路前方奔来一抹穿粉裙的倩影。
顾青叶如一头慌张无措的小鹿,跌跌撞撞冲到喜喜面前,抓起她的手。
“喜喜姐,我听邻居说咱们自己家打起来了,我才知出事了。”
“都怪我,上次遇到疯牛,我真的太害怕了,不小心推了你,让你生气。我赔罪,你打我骂我都好,别为难我爹娘了……”
顾喜喜慢慢将自己的手抽回来,嘴角冷笑转瞬即逝。
用水灭火太难了,已经烧起来的庄稼只能放弃,尽可能减轻其他损失。
顾喜喜屡次进山,很熟悉那周边环境。
后山靠着村子这面是迎风坡,山脚的沙土地相对潮湿。
用这些沙土填埋,隔绝氧气,湿润降温,对阻止火势继续蔓延必有效果。
起初,人们还是不肯相信顾喜喜的话。
顾大爷颤声道,“别听她的,她能懂什么?水火相克,土又克水!灭火不用水,用沙土,这不是胡闹么!”
顾老三在旁附和,“这里都是有见识的老人家,灭火咋能个丫头片子的话?”
他和刘氏也来灭火了。
不过看上去没那么着急,时不时泼几盆水,动作还是慢吞吞的。
想也知道,他们家今年种的都是麦子,就算地里已经一片焦黑,被烧的也只有麦秸秆。
何况其中几亩地的主人是顾喜喜,今年种完就还回去了,怎样都不关他们的事。
顾大爷越发激动,“我自家的菜,我自己保护,快点浇水啊,别愣着啊!”
他说着,抢过一个孙辈手里的木桶,自己就往火里冲。
顾喜喜冷眼看着,说,“年纪一大把了还要找死。”
“你们要不想看着他倒在里面,就把他按住了,叫他少添乱。”
顾大爷家的子孙大都孝顺,这次他们倒是听了顾喜喜的话。
几个人追过去拽回顾大爷,七手八脚地把他带离火场。
顾大爷脸都熏黑了,花白胡子也燎起了火星,还在踢打挣扎。
“让我去!”
“与其让我眼睁睁看着菜被烧干烧焦!不如让我一块死在里面。”
顾喜喜翻了个白眼,“真是不知所谓。”
她让雇工将车上的沙土都倒在地上,留一名雇工在此地示范沙土灭火,她自己与另外三人一起,推车子回去继续拉土。
她该说的话都说了,只管尽自己心力,能救则救。
至于村民们要不要照做,好言难劝必死的鬼,随他们去!
看着顾喜喜头也不回地离开,村民们面面相觑。
有人先动摇了,“我家有牛车,反正浇水都小半个时辰了,也没啥用,不如听她的,就试试。”
“我家有骡子,我也去。”
“现在这样子,我家那两亩地等会也该烧起来了,我就死马当活马医吧!”
三三两两,陆续有人跟上顾喜喜的脚步。
大多数人还是不肯相信,执着地反复打水,焦灼地来回奔忙。
然而,火势却越烧越旺,顾大爷的白菜已经烧焦了许多。
顾大爷被儿孙们拦着,眼睁睁看见这一幕,急火攻心晕了过去。
一家子急的喂水、掐人中,又是一番手忙脚乱。
忽听有人惊呼,“哎,你们快看那边!那边的火是不是往前扑的没那么厉害了?”
众人伸长了脖子张望。
火苗变弱的地方,顾喜喜家的雇工小刘就站在那附近。
他一盆沙土泼下去,原本气势汹汹的火苗就像没吃饱饭似的,变的闪烁细弱。
一盆接一盆,火苗挣扎着、伏低着,渐渐消失在沙土掩埋下。
“有用!”
“是真的有用啊!”
疲惫的人们终于看到了希望,吼声迅速连绵成一片,“咱村有救了!!”
“走走走,大家快去运沙土啊!”
“谁家有牲畜别舍不得,赶紧带出来!”
顾喜喜等人又挖了一车沙土,往回赶的时候,就遇到大部队浩浩荡荡而来。
就连顾大爷、顾二爷良家子也行动了。
他们看见顾喜喜,都尴尬地眼神闪躲。
然而他们想太多了,顾喜喜忙着呢,根本没空看别人。
而事实也证明,此法管用。
小半个时辰后,明火暗火都熄灭了,村里大半的田地得以保全。
大家心情放松之余,有人开始清算这场大火的来源,同时也有很多人觉得应该感谢顾喜喜这个“大功臣”。
可当他们左顾右盼找寻时,顾喜喜已经回家去了。
“张婶,张婶,是我,可以开门了。”
等了片刻,大门嘎吱开了条缝。
张婶警惕地看了看,确定是喜喜,急忙开门拽着她进来。
“明明听着是你的声,我都不敢开门,就怕又来贼了。”
“又?”顾喜喜一愣。
她视线越过张婶,落在正屋的屋檐下,瞬间还以为自己眼花了。
好几个人耷拉着脑袋,靠墙萁坐在地上。
老郎中蹲在他们面前,摸索着给麻绳打结。
沉默了片刻,顾喜喜失声道,“家里真进贼了?还这么多?”
张婶红着眼圈点点头。
“就这么会儿功夫,先后来了三拨人呢,他们翻墙进来的,多亏了老郎中在,要不然我真不知道咋办了。”
老郎中回头,“你可莫要假装柔弱女子了。”
“我要是不出来,你那砍柴刀是真敢劈啊,我就是心疼我的药……”
贼人都是嘴上没毛的少年,身上带着半旧的农具。
看样子应是附近村子游手好闲之人。
听说花池渡村着火,要趁火打劫,自然首选传闻中花池渡最富的顾扒皮家。
得益于老郎中两大把止痛散洒下去,这些人全体陷入了酣睡。
只需将人捆好了,等着交给衙门了事。
大夏天的,三人忙活了一场感觉口舌都要冒烟儿了。
张婶赶紧盛了满满三大碗绿豆汤。
冰凉清甜的汤水入喉咙,三人都止不住满足地长吁一声。
老郎中说,“在这好吃好喝的,再不回家,老夫的脾胃就要被惯坏了。”
顾喜喜和张婶都是一怔。
老郎中笑道,“丫头别慌,那小子最迟这一半天就能醒了。”
“只是老夫无能,他身上的老毛病,还得再放一放。”
张婶有些失望,喃喃道,“胎里的弱症果然治不好么?”
“我们喜喜命苦,怎么就买了这么个男人。”
“别人都以为他身子骨壮实呢,岂不知也就不发病时跟好人一样。”
顾喜喜和老郎中两个知情的人只能默默啜饮绿豆汤。
傍晚,老郎中吃过饭就回自己家了。
喜喜送他出村,一路上没少听他絮叨。
“你让那小子别作死了,他身子里的毒就是催命符,随时带他见阎王。”
“等他醒了,你再好好劝劝,让他给我治。”
顾喜喜震惊地看着青牛原地踏步,最后轰然倒地。
这就死了?!
只是那一下?
如果慕南钊用同样的手段对付她……
顾喜喜忽然感觉脖颈隐隐作痛。
直到慕南钊眼神凉凉地瞥过来,“松手。”
顾喜喜发现自己的手不知何时死死扯住了慕南钊的腰带,她忙不迭撒开,转眼便退出好几步远。
“对不住!”她力图镇定,“多谢你方才救命之恩!”
“不必。”慕南钊漠然道,
“若非情势紧急,你主动找死,我合该成全你。”
“……”顾喜喜有苦难言。
没能推动男女主的感情线,反而让慕南钊英雄救美的对象从顾青叶变成了顾喜喜自己。
不过眼前还有个难题要面对。
顾喜喜蹲在大青牛旁边,检查了一番,无奈叹道,“唉,没救了。”
本朝律法,无故诛杀耕牛,视情形轻重,判罪监禁半年到一年不等。
耕牛瘟病、发疯冲撞之类的缘由虽不在判罪之列。
但杀牛者应赔付耕牛主人三成之损失。
显然,顾喜喜现在赔不起这些钱。
慕南钊说,“放心,我动的手,我自会承担。”
顾喜喜站起来,“我不是这个意思,我……”
慕南钊举步离开,与喜喜擦身而过时,他眼神讥诮,声音缥缈如风:
“你自己不要命也要救的人,她却想让你死,你当如何?”
顾喜喜怔住。
越过慕南钊的背影,她看见了躲在墙根下的顾青叶。
顾青叶见喜喜看她,心虚地笑道,“喜喜姐,你们没事太好了。”
这条路上就只有三人在场。
喜喜当然知道是谁在她背后推了那一下。
她平静地一步步走向顾青叶,“是啊,还好我没死。”
顾青叶尴尬一笑,但她内心依旧没把顾喜喜当回事。
这个傻子总是那么好哄,这次也一样,只要她解释几句,撒个娇就过去了。
“喜喜姐……我不是故意的,我刚才就是太害怕了,一时失手,你不会跟我一般见识的,对吧?”
顾喜喜走到顾青叶面前,停下脚步。
“啪!”清脆响亮的一巴掌,惊飞了落在墙头的麻雀。
顾青叶惊愕地抬头,正对上顾喜喜温和的笑颜。
“一人一下,咱们姐妹俩便是扯平咯。”
“小孩子家相互打打闹闹的,妹妹不会往心里去的,对吧?”
顾青叶捂着自己火辣辣的脸颊,第一次觉得眼前之人分外陌生。
“你!你竟然敢打我!”
顾喜喜淡然道,“我还有事,先回了。”
她没问顾青叶为什么。
坏事做就是做了,她可不关心对方有什么理由。
拐过路口时,顾喜喜总算追上了慕南钊,“那头牛,理应由我来赔。”
慕南钊眼角微移,“你不是没钱么?”
顾喜喜正色道,“眼下无法赔偿,可以先写下字据。”
她对自己有信心,最多等三个月,等秋收后手头就不会这么紧巴巴了。
倒是慕南钊……
顾喜喜偷眼打量,打死一头牛还能走这么快,他之前又晕又吐血的该不会是装的吧?
仿佛感应到了顾喜喜内心的小算盘,慕南钊忽然抬手扶住了额头。
“晕。”
话音低的几乎听不见,顾喜喜以为自己听错了,扭头看去,“啊?”
见慕南钊垂着眼帘咳喘几下,唇色隐隐泛白。
看在救命之恩的份上,她只得关切道,“你感觉哪里不舒服?”
“仅我一人,倒是可轻松自保。”慕南钊自嘲地勾起唇角,“果然今时不同往日。”
顾喜喜僵住,行呗,所以都是为了救她才变成这样呗。
眼看慕南钊身子摇摇欲坠,还在倔强地往前走。
顾喜喜心下叹气,“我扶你。”
“不必。”慕南钊顿了顿,“借拐杖一用即可。”
顾喜喜家,院子里闹哄哄的都是人。
张婶把家里的凳子都搬出来还不够坐的。
但剩下的人宁可站着等,都舍不得离开。
张婶只得一遍一遍地跑大门口,终于看见顾喜喜和慕南钊回来。
她紧走几步迎出去,“你们俩这……咋回事?”
慕南钊一只手搭在喜喜肩头,气度从容矜贵。
顾喜喜作为“拐杖”,就没那么舒坦了。
她累的喘了口气,才说,“刘叔家的牛惊了,我们躲不开,他就把牛打死了。”
“啥?!”张婶惊的眼珠子快掉出来了,上前扯着喜喜就要检查。
“快让我看看,可有哪里伤着了?”
顾喜喜安慰道,“我啥事都没有,陈方他……”
不能说真实原因。
“他可能受了点小伤。”
张婶这才留意到慕南钊的死活,“小陈你受伤了?”
“哎呦,被牛顶了可不得了,快到屋里躺着!”
进了院子,翘首以盼的人们立刻一拥而上,争相推荐自己。
“咱们两家是五服内的亲戚!我肯定尽心尽力!”
“选我!我干活多,不偷懒!”
……
慕南钊暗忖,难怪这姑娘对上顾老三一家底气十足。
原来她早就想好要请怎样的帮手。
慕南钊松开喜喜肩上的手,语气依然恹恹的。
“我先回去。”
顾喜喜叫住本想跟去照料的张婶,“婶子,你跟他们说了我的要求么?”
张婶点头,“说了,没曾想还是来了这么些人!”
顾喜喜却不意外,所谓重赏之下必有勇夫。
她提的条件虽刁钻苛刻,但长工所能得到的利,也是打着灯笼找不到的。
来了几十号人在张婶指挥下排成长队。
顾喜喜看似随意地聊两句家常话,就换下一个。
不到半个时辰,她便从中选出十五个人。
“我只需要八个人,明日试工一个时辰。”
“我不满意谁,他得随时走人绝无怨言,这个大家都知道了?”
众人齐声答应。
顾喜喜和气地笑笑,“明日试工的内容也简单。”
“大伙平时在自家怎么干活,到时候就怎么干。”
小院总算重归宁静。
花池渡村的傍晚却流传起一条下饭八卦。
“顾喜喜买的那个男人徒手拍死了一头牛?!”
难道他并不是个风吹就倒的病秧子?
那模样,那身段,如今再加上一把子精壮力气。
顾喜喜居然才花了一文钱!!
孟大娘子大怒,狠狠一拍桌子,“满口扯谎,果然是我平时对你们太过宽待!”
“后门锁着,也不是从前厅出去的。”
“难不成我家晴儿长了翅膀,会飞?!”
“孟大娘子,”慕南钊开口,“可否带我去后院看看。”
珍宝阁的一楼穿堂是通往后院的唯一必经之路。
后院面积不大,却是花心思打理过的。
随处可见花木盆景,灌木草丛,地上用青石板铺设道路,颇有庭院深深之感。
慕南钊先是让仆妇指认了小晴儿最后玩耍的地方。
他弯腰看了看地上,径自向前走,一直走到院墙下才停住。
孟大娘子悄声问顾喜喜,“你家夫君这是在看什么呢?”
顾喜喜摇头,“不知道。不过我相信他。”
“还请孟姐姐在给他点时间。”
慕南钊听见顾喜喜的话,微微一顿。
然后他继续顺着墙根向西走了十步,再次停下。
他弯腰拨开墙根下的野草,竟然显露出一个墙洞。
孟大娘子吃惊地倒吸凉气,“我怎么不知道,这还有个洞?”
她身后的仆妇伙计等也都说不知。
慕南钊扒着草丛看了看,笃定道,“这里有新鲜擦落的灰尘,孩子应该就是从这出去的。”
孟大娘子赶紧招呼人开锁,从后门出去找孩子。
她都快急哭了,“晴儿还那么小,她怎么可能会钻狗洞出去玩?”
“莫不是什么人故意掏了这个洞,诱我家晴儿出去。”
“万一这次真是坏人拐走她,可怎么办啊。”
顾喜喜说,“孟姐姐还是守在铺子里吧。”
“万一有人把晴儿送回来,铺子里没人可不行。”
孟大娘子只有晴儿一个孩子,看的比眼珠子还贵重。
她此刻已然六神无主,的确不适合出门寻人。
“可是……”
“没有可是。”顾喜喜安慰地拍拍孟大娘子的手。
“我们一定会把晴儿平安无事带回来。”
顾喜喜走出珍宝阁后门。
眼前是一条笔直的背巷,她正在张望该往哪边走。
慕南钊冷然道,“此事与我无关,随便你信不信。”
顾喜喜回头,“我知道啊。”
慕南钊伸手抓住她手腕,“这边。”
顾喜喜怔怔地任凭慕南钊一路牵着出了巷子。
问过街边几家摆摊的人,果真有收获。
一个卖大碗茶的老妪说,“我是看见了一个这样的小女娃娃。”
“不过她旁边还有个这么高的男娃娃,约莫六七岁的样子。”
“他们从这手拉手过去,也就是一盏茶的功夫吧。”
顾喜喜尽管不口渴,还是买了两碗茶照顾老妪的生意。
喝茶时,老妪又说,“我想起来那男娃我也见过。”
“他好像跟前面那家卖包子的相熟,你们可以过去打听。”
顾喜喜与慕南钊对视一眼,放下铜钱,向老妪道了谢,赶紧去找包子摊。
包子摊主是个中年男人,“你们说的是卖果树家的小石头吧。”
他抬手一指街对面,“他不就在那么。”
街对面是间茶馆,此刻一楼大堂内有艺人正在表演杂耍。
两个小小的身影,一高一矮,就并排趴在茶馆窗户外面。
顾喜喜认出小晴儿,朝慕南钊笑着吁了口气。
“晴儿。”顾喜喜走过去,低声唤道。
小姑娘回过头,眨巴着一双水汪汪的葡萄眼,“顾姨,你怎么来啦?”
顾喜喜戳戳她的小鼻子,“你还好意思问我。”
“你跟别人跑出来,多危险啊,你娘都要担心死了。”
晴儿疑惑地歪了歪脑袋,“石头哥哥是晴儿的朋友,不是别人。”
名叫石头的男孩看着有六七岁,皮肤黝黑,瘦高个。
大眼睛双眼皮,鼻梁高而直,细看下是个好看的孩子。
从顾喜喜和慕南钊出现,他就戒备地看着他们。
顾喜喜把晴儿拉到自己身边,问那男孩,“你叫石头?是你教晴儿钻的墙洞?”
石头眼神瑟缩了一下,继而挺胸抬头,摆出满不在乎的模样。
“我不是给你们留了信儿吗?”
“晴儿说她没看过杂耍,我光明正大带她出来玩,绝非拐带!”
顾喜喜与慕南钊面面相觑。
慕南钊可没有喜喜那么好脾气,“你留什么信了,写在何处,可曾当面交给他家大人?”
石头说,“当然是写在他们家后门外的地上,用石头划的字……”
他起先还理直气壮,说到后面,声音却越来越弱。
“的确没交给她家大人。”
顾喜喜冷汗。
用石头划在地上的字本就不甚清晰。
方才珍宝阁的伙计们又从后门跑出去找人,踩踏之后,字迹估计已经看不见了。
慕南钊冷然道,“没提前告知,就把别人家姑娘领出来,你还说不是拐带?”
顾喜喜清了几下嗓子,边给慕南钊使眼色。
这孩子毕竟没什么恶意,实在没必要这般严苛。
石头低着头不说话了,表情有些羞愧。
顾喜喜弯腰望着他,笑说,“晴儿的母亲以为她遇上歹人,很是担心。”
“你可否随我们当面去解释清楚。”
石头看了眼小晴儿,踟蹰片刻,终是闷声道,“我去!”
返回珍宝阁的路上,顾喜喜问,“石头,你能识字,已经上学了吧。”
石头答,“上过。”
隔了片刻,又说,“不过,早就不去了。”
顾喜喜愣了下,“为何不去,你小小年纪,正是求学的时候。”
石头突然像被针扎了一样,瞪圆了眼睛低吼,“不去就是不去,不用你管!”
气氛一下子凝固了。
晴儿担心又迷惑地看着石头,“石头哥哥你怎么了?”
顾喜喜顿了顿,“对不住,我无意探问你的私隐,你不想说便不说。”
石头有些惊讶抬头看着顾喜喜。
这个女人居然会跟小孩子道歉?跟他印象里那些大人不一样。
珍宝阁后院,孟大娘子寻回爱女,对慕南钊和顾喜喜自是千恩万谢。
孟大娘紧紧搂着晴儿,情绪总算平复下来。
“晴儿,娘平日怎么跟你说的?不要跟陌生人走!”
晴儿嘟着嘴,“石头哥哥不是陌生人,他总跟晴儿玩。”
顾喜喜淡淡道,“那件事与三叔三婶欠我的债并无关联,你不必扯在一起。”
要说她这位表妹对自己爹娘的企图全然不知,谁信呢?
顾青叶怔住,她含泪瞪着顾喜喜,像是下定了某个决心。
突然,她双手抓住慕南钊的衣袖,哭道,“陈大哥,求你跟喜喜姐求情,别对我爹娘动手,他们年纪大,经不起啊!”
顾青叶仰起小脸望着慕南钊,长睫半垂眼含哀求,两腮挂泪如梨花带雨。
围观的人看着都心疼了。
有人劝道,“这是多大的矛盾不能好好说?跟长辈动手就说不过去了。”
“是啊,你看青叶哭的可怜,亲亲的堂姐妹,她肯定不是故意害人。”
“青叶年纪小,当姐姐的就原谅她嘛!”
顾喜喜无语望天。
从古到今都是谁会演、谁会写小作文谁占理吗?
一个个不清楚内情就充当和事老,她偏不惯着!
顾喜喜正要开口怼回去,忽听布帛撕裂之声。
周遭顿时安静。
众目睽睽,慕南钊弹了弹只剩大半的衣袖,薄唇轻动,“脏。”
顾喜喜愕然,再看顾青叶捧着一截袖口站在那,难以置信的连哭都忘了。
慕南钊又抬眸看向围观的人,带着几分不耐烦。
“知道这几块地是谁的么?”
村民们被他看着,不知为啥,都感觉有些紧绷。
过了片刻,才有人陆续点头。
慕南钊冷然道,“既知道,那就闭嘴少掺和。”
顾喜喜怕他再说下去把全村人都得罪死了,适时出面圆场。
“三叔已经答应今日把地租给我。”
“劳烦大家在这陪我耽搁功夫,都散了吧。”
顾青叶还怔怔地盯着慕南钊,仿佛没了魂儿。
为何?
她都那样低声下气的求他了,为何他全然无动于衷?
论容貌、聪慧,甚至在村里的人缘,从小到大顾喜喜哪一个点比得过她?
他居然连多看她一眼都不肯!
刘氏赶过来粗暴地拽起女儿,“赶紧跟我回去,别在这丢人现眼的!”
顾老三选择用粮食当租金,喜喜就嘱托陈大富跟他们回家取。
张婶有意让小两口培养感情,就说,“我先带大伙回去耕地。”
“小陈身子没好利索,喜喜,你跟他一道慢点走。”
说完不等喜喜回应,张婶就麻溜地领着雇工们走了。
就这样,顾喜喜没想过会在这种情形下与慕南钊独处。
与其没话找话,她宁可看花看草看风景。
慕南钊忽而开口,“若是我,今日田里必定寸草不生。”
喜喜喜抬头看他,“你过去没自己管过财产家计吧?”
慕南钊不屑道,“金银俗物,不过唾手可得。”
喜喜叹了口气,“如今若还如此,阁下至于屈尊困在我家么?”
话音刚落,就感觉一道凌厉目光投射而来。
喜喜暗叫糟糕,不小心把实话说出来了。
却听慕南钊说,“你倒是有自知之明。”
喜喜松了口气,笑道,“都跟你说了我没骗你,我缺钱又缺粮,杀人家那头牛还欠着债呢。”
“现在能从顾老三口袋里捞出来一些,何乐而不为?”
“再说了,”她顿了顿,低头踢开脚下的小石子。
“割他那些麦子至少两三日,还要处理秸秆、重整田地,耗时耗力不划算。”
慕南钊侧目,“所以你一早就想好了要什么。”
“今日到此依然是威胁讨债?”
喜喜狡黠一笑,比出个噤声的手势,“嘘,小点声。”
她想起顾青叶,心情又没那么轻快了。
按计划,顾喜喜应该撮合慕南钊和顾青叶,直到有情人终成眷属。
可现在怎么回事?
喜喜发愁不已,偷眼看慕南钊,却被逮了正着。
“有话就说。”
喜喜干笑一声,“顾青叶从未得罪过你,你何必那般待她?”
慕南钊扭头看过来,眉心微蹙,“你不是讨厌她么?”
喜喜只得说,“我跟顾青叶,是我跟她之间的事。”
“以你我的交情,你不至于因为我,才对她有所成见吧。”
慕南钊转回去,目视前方,“哦。”
哦?喜喜疑惑,哦是个啥意思?!
未免慕南钊起疑,顾喜喜决定今日暂且打住。
反正是官配男女主,有的是机会让他们擦出火花。
至于顾青叶实际上人品如何,是否为良配。
顾喜喜才不想管,她又不是慕南钊的什么人,只须保住自己的钱和命就行了。
“那个顾铁柱好像一直与你眉来眼去?”
顾喜喜沉浸在自己的思绪中,乍听见慕南钊这句话,吓了一跳。
“胡说什么呢,谁跟他眉来眼去!”
慕南钊:“……哦。”
顾喜喜咬牙,又是哦!
她干脆也直接问出来,“你今日为何态度变了?”
“为何要主动跟我出门?方才为何帮我说话?”
“你又想要什么了?”
慕南钊居然没有避而不答,“原因你自己不是说了么。”
“我困在这一时半会走不了。”
“若你不争气将家产败光,对我而言绝无好处。”
顾喜喜硬是忍下了一个白眼。
居然把赖在别人家蹭吃蹭喝说的这般理所当然。
慕南钊看穿她所想,“当初你一文钱买下我,亦非我所愿。”
顾喜喜:“……”
行,自己买的男人自己养。
她顾喜喜又不是养不起!
顾喜喜发愤图强,独自选种、拌药,一下午就把所有粟米种子都准备妥当。
日落时,张婶回家就说了个好消息。
“喜喜用这法子找来的人就是好使!”
“一天杂草锄完了,地也平整了。”
“最多在需要半日,明儿下午就能下种子了。”
顾喜喜把埋在沙堆里的野山药都刨出来了,边说,“跟我想的差不多。”
“粟米和山药明日一块下种,”
“山药最怕积水。”
“用间作的法子,每块粟米地之间的高处种一溜山药。”
张婶连连点头,认真记下。
又环顾一圈,问,“小陈呢?”
顾喜喜无所谓道,“不知道,我回来之后就没见他。”
张婶不死心地找了一遍,果然,人又没了。
“这男人总往外跑,心都野了,你要不要管管他?”
顾喜喜笑说,“一来,现在不是移栽果树最佳的时候。”
“二来,他被那些亲戚刺激,一棵树都不肯卖掉。”
“我若仗着自己帮了他,提出要买树苗,跟那些趁火打劫之人有何区别?”
张婶连连颔首,“还是你想的周全。”
“这孩子够可怜的,不能再让他为难了。”
最近小山村的夜晚已初见秋凉寒意,晚饭张婶烩了一锅汤饼。
用野生笋子和干蕈子熬的清汤,没有荤腥也能鲜掉眉毛。
手擀的面片、切成碎丁子的菘菜、萝卜在汤里滚几滚入味,最后撒一把提味儿的青蒜。
张婶今日格外大方,每个人碗里还卧了一颗荷包蛋。
老郎中连声称赞好吃。
顾喜喜看他神情愉快、胃口大开,便知慕南钊当是没什么大碍。
老郎中两吃了两大碗,“张娘子这个手艺真没的说。”
“不光汤头鲜美,擀的面饼也筋薄滑溜。”
张婶被夸的脸颊泛红,“嗐,我也就会做这些家常便饭,哪有你说的那么好。”
老郎中感慨道,“像极了我老家的味道,真是多年没吃过了。”
张婶问,“你老家不是石头村的么?我从没听你说过你过去的事。”
顾喜喜、慕南钊也好奇地看过去。
老郎中笑呵呵地含糊到,“太久远的事,都记不清楚咯。”
顾喜喜、慕南钊对视一眼。
看来老郎中也是个有故事的人。
后半夜果然听见雨声淅淅沥沥,到顾喜喜早晨醒来时雨还在下。
外面天色阴沉,屋内光线昏暗,真是个睡懒觉的好天气。
顾喜喜在被窝里翻了个身,问,“张婶,顾青叶没来吧?”
这样的天气,显然不适合进山。
张婶放下洗脸盆,说,“我刚才出门看了一眼,她没来。”
顾喜喜舒服地缩了缩身体,“那我接着睡。”
张婶宠溺而笑,“行,你尽管睡。午饭时我再叫你。”
这孩子成日忙里忙外,今日难得因为雨天清闲,是该好好歇息。
顾喜喜很快又沉入了梦乡。
可这一次她没能安睡多久。
老钱焦急的大嗓门响彻整个小院,“大侄女还没起来?”
“哎呀,等不及了,你们家谁现在能挖的动土,带上铁锨跟我走!”
顾喜喜意识朦胧间,听见张婶问,“出啥事了,这大雨天的挖哪门子的土。”
老钱说,“山那边滑坡了,几个小娃娃给压在下头了。”
“我也是刚听说,正要过去看。”
钱家往山那边走,正好路过顾喜喜家,老钱就进来叫人帮忙。
张婶一听有孩子被埋,二话不说就去找铁锨、锄头。
听见门响,老钱回头,看见顾喜喜穿戴整齐地出来。
“钱叔,滑坡的面积大吗,塌陷的是泥土、石头,还是泥石流?”
老钱说,“他们说在西边崖坡底下。”
“那地方过去有人挖过陶土,山体上留下一个空洞。”
“这次应该是松散的泥土被大雨冲刷,塌下来将洞口给埋住了。”
顾喜喜从张婶手里接过一把锄头,顾不得不撑伞就快步往外走。
“如果只是松散的泥土,快点挖开还来得及。”
这时,慕南钊出现在西屋门口,“我跟你一起去。”
“不行!”老郎中和顾喜喜竟然异口同声。
顾喜喜说,“你咳嗽刚好,不能再淋雨了。”
她望着慕南钊一笑,“全村都出动了,不缺你一个。”
老郎中也劝道,“万一有哪个孩子受伤,送到这儿来,我还要你搭把手呢。”
顾喜喜向老钱解释,“我大舅懂医术。”
“等会可以把受伤的孩子送到我家救治。”
老钱此刻也顾不得惊喜,只匆匆朝老郎中拱了拱手,“多谢了!”
后山西边,顾喜喜、老钱、张婶赶到时,许多村民已经冒雨在挖土了。
秦大嫂被两个妇人搀扶着,她眼神哀恸,脸上分不清是雨水还是汗水。
顾喜喜小声问旁边人,“秦嫂子的儿子也在这?”
几个人都点点头,同情地叹了口气。
秦大嫂是个热心人,在村里人缘不错,她遇到这种事,大家心里都不好过。
顾喜喜不再多话,上前加入了挖土的队列。
张婶赶忙跟上,“喜喜你慢点儿,当心啊!”
雨越下越大,老钱仰头抹了把脸上的雨水,看着崖壁上方喊道:
“我看那上面的土石也有些松动,大家伙得抓紧了!”
众人一听,挖土的动作更快了。
大家心里都清楚,一旦二次坍塌,且不说外面这些人有危险,之后再想救出里面的孩子们,希望就更渺茫了。
几户找孩子的人家面色刹时变的灰白,抽泣声,哭喊声再次响成一片。
顾喜喜亦心急如焚,有什么办法能再快一点?
她转目四顾,发现自己右脚边的泥水打着漩涡快下渗。
心念电转间,顾喜喜连忙挪开右脚,朝着那块地方使劲儿地挖下去。
一下、两下!淤泥中倏然陷出一个小坑。
顾喜喜激动地盯着那个小坑,挥手大声吆喝,“这里土层最薄!雨水能流进去,可能就在洞口的正前方了。”
老钱相信顾喜喜的判断,当机立断,“来两个力气大的,跟我到这边挖!”
众人拼了命的挖,雨水迷了眼睛也顾不得去擦。
忽然,雨声、挖土声中传入了一缕孩童微弱的喊声,“娘!”
与顾喜喜一处挖土的几人都愣住了。
张婶不确定地问,“你们有没有听见啥?”
原本面如死灰的秦大嫂猛然推开搀扶她的人,跌跌撞撞往前面扑。
“铁蛋!是我家铁蛋的声音!”
距离稍远的其他人并没听到什么,还以为秦大嫂伤心的疯魔了,有几个妇人上前就要拉她回去,免得耽搁援救。
这时几声更加清晰的哭声传来。
老钱面露喜色,“是哭声,是娃娃在哭呢!”
“对!”有人欢喜道,“听哭声还不止一个,他们肯定都没事儿!”
秦大嫂踩着泥水,扑向另一头还在挖土的丈夫,又哭又笑。
“姓秦的你听见了吗,儿子在这儿呢,你快过来帮忙啊!!”
包括顾喜喜在内,所有人的干劲儿更足了。
雨更大了,谁也没留意头顶的动静……
顾喜喜扶着老郎中从路边走。
顾大爷看他们就要绕过自己,气的差点倒仰过去。
“老钱躲着我,是你挑唆的吧?”
顾喜喜边走,说,“大爷爷这话说的,钱叔是村长,我能做他的主?”
顾大爷不甘心就这么让顾喜喜跑了,只得放弃坚守阵地,追着她怒道:
“还有你那个三叔,我叫他赔钱,他就装聋作哑!”
顾喜喜笑了笑,“三叔向来不是最孝敬您,您也是最疼他的?”
“亲戚之间有啥话不能好好说,别伤了情分。您当初这么教导我,我都记下了。”
顾大爷一噎。
他被顾喜喜连续怼回来,一时间竟然不知道还能说什么。
眼看顾喜喜和老郎中就要进门了。
顾大爷卯足了劲儿,抱住半扇门板,吼道,“知道我今儿为啥一个人来,谁也没带?”
顾喜喜后退两步,袖手看着他。
这么大岁数了,她可不能离他太近,免得不小心碰到他,被讹了说不清。
果然,顾大爷打的就是这个算盘,“现在谁也不管我家的事,你还要帮着他们,一个个的上来踩几脚。”
“反正我快入土的人了,我不安生,谁也别想安生!!”
顾喜喜好脾气地问,“那您想干什么呢?”
顾大爷以为顾喜喜是害怕了,冷笑几声,说:
“我要是在你这气死,病死,出个啥好歹,你就等着全村戳你的脊梁骨吧!”
“大舅。”顾喜喜唤了声。
老郎中答应,“丫头何事?”
两人以商量好了,在花池渡村,老郎中依然是喜喜的远房大舅。
反正大舅和师父也不差辈分。
顾喜喜说,“大舅会医术,您看看我大爷爷这样子,万一等会气晕过去,您有把握救他么?”
老郎中点头,“简单,扎几针就是了,再不醒,就多扎几针。”
他说完,又转向顾大爷,认真观察片刻,“听他气息均匀绵长,吐息无明显臭味,在这个年岁的人之间,身子骨算是硬朗的。”
“他要不是装的,想晕过去也不容易。”
“若他不选择自尽,想即刻去死,依老夫看,也难。”
俩人当着顾大爷的面一唱一和,公然讨论他的死活。
顾大爷起先听的一愣一愣,继而面色逐渐涨红。
他手指颤巍巍地指着他们,上气不接下气地喘,“你们、你们……”
老郎中又侧耳听了听,“哎呦,年纪大这么动气可不行。”
“持续肝阳上亢,可能要中风的!”
顾喜喜关切道,“中风会死人吗?”
老郎中说,“他身子好,一时半会死不了,顶多就是瘫了,全身或者半身动弹不了,以后只能躺炕上。”
“儿女们嫌弃他屎尿拉一身,不给吃喝,动辄冷言冷语,这我都是见过的。”
他摇头叹息,“哎,活着活受罪,想寻死还动弹不了,可怜呐!”
顾大爷总算安静下来了。
他两眼发直站在那,不再喊叫。
手不抖了,脸不红了,喘气也不急促了。
“我不生气,我这辈子见过多少大风大浪,怎么可能为个小辈生气!”
顾大爷彷如魔怔似地念叨几句,拄着拐逃也似地走了。
走远了嘴里还在自言自语,“我不要中风,我不要生不如死。”
“我不能躺下,我还辛苦大半辈子,还得享福呢。”
……
晚饭前,顾喜喜还在想学堂的事。
几乎全村文盲,意味着她的科学种植理念被理解的难度大大增加。
不能理解,又谈何实施,更何谈推广?
老郎中和慕南钊从西屋出来。
老郎中垂着头一言不发,时而拧眉苦思不得其解,时而摇头叹气。
张婶放下一盘香葱烘蛋,奇怪道,“小陈,他这是怎么了,丢了魂似的。”
慕南钊微笑,“老郎中应该是在想要紧事,就别打扰他了。”
他看向右手边,这还有个丢了个魂的。
慕南钊敲了敲桌子。
顾喜喜醒神,“怎么了。”
慕南钊玩味望着她,“是我问你怎么了,从回来就一直走神。”
顾喜喜叹气,说了花池渡村没有村塾的事。
慕南钊了然,“你想帮他们。”
顾喜喜烦恼叹气,“我也是想帮我自己啊。”
她视线从慕南钊身上滑过,又猛然倒转回来。
面前这不是一位当世顶尖的读书人么。
江北慕氏嫡子,从小随各路名师学习,未来的摄政王。
他要是做不成教书先生,那就没人能做了。
慕南钊无意间回头,看见顾喜喜嘴角的笑,不由皱眉。
“你又在算计什么?”
顾喜喜瞬间收起笑,表情正经的不能再正经,“没有啊。”
“我是在想,明早进城要怎么玩。”
慕南钊凉凉的一眼扫过来,“玩?”
顾喜喜镇定道,“就是个说法。”
“我现在没钱,没钱能怎么玩,顶多就是顺道在街上逛看一番。”
张婶很是欣慰,小两口总算约着一起出门了,正好让他们培养感情。
她笑着说,“你们尽管玩去,不必急着回来。”
“家里这一摊事有我看着呢。”
顾喜喜、慕南钊不约而同地应声,又对视一眼。
青田县城面积小,官府就没有设立官市,只以城中心最繁华的东大街作为县城的中心集市。
顾喜喜久违地逛街,纵使身边同行之人并非她喜欢的伙伴,还是没影响她的好心情。
卖蔬菜果子、花木、干货土特产的,这些都是她所爱,时不时驻足观看,
慕南钊低声提醒,“别忘了你跟着我来,是做什么的。”
顾喜喜随口答,“没忘,你不是说还没到时候么。”
她说着,又撇下慕南钊,跑到对面水果摊去了。
慕南钊看她与老板讨价还价一番,掏出一枚铜板,买下两个大桃子。
顾喜喜回来,掏出帕子擦了擦桃子毛,将其中一个递给慕南钊。
“口渴了吧,给你。”
慕南钊接过,并没有打算吃。
就这么站在大街上,也不削皮,啃着吃吗?
如此不雅观……
吸溜!
慕南钊侧目,顾喜喜已经咬下一大口,满足地眯着眼咀嚼。
饱含汁水的声音,让慕南钊的喉结跟着滚了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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